【GGAD】金发魔王与乡村女教师-Fagus

“——缺乏魔力始终是困扰麻瓜的一大问题，他们不得不把过多的精力转向其他领域，以弥补内心的空虚。1895年，法国的卢米埃尔兄弟在巴黎放映了几段活动的小影片，内容包括园丁在花园浇水和工厂的大门。从此以后，麻瓜世界疯狂地迷恋上了这种活动影片，他们将其称之为‘电影’。”

——摘自《二十世纪麻瓜社会发展史》

“我受够了。”盖勒特·格林德沃说，“我拒绝。”

“仅此一回。”阿不思·邓布利多温和地说，“我保证，下次你不愿意的话——”

外面寒风呼啸，雪花打着卷儿钻进大衣缝隙。毫无疑问，电影院里面暖和多了，挤满了兴高采烈的麻瓜。邓布利多的长胡子在灯光下闪闪发亮，他拽着格林德沃排进一处队伍，两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抬起头，望向邓布利多深紫色的大衣和黑色礼帽，并试图伸出手，偷偷去摸他大衣下摆上金线绣出的几颗星星。

“不好意思。”他们的父母急急忙忙道歉，但从表情看，大人并不比孩子缺乏好奇心。

邓布利多笑了笑。比起他，格林德沃穿得相当……正常，看上去像个真正的麻瓜老头。“我真惊讶，你没有选择黑色。”邓布利多说，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钱包，“你想要什么口味？我觉得焦糖不错。”

格林德沃粗声粗气地拒绝了他的提议：“原味。”

就这样，他们又排进了另一处队伍。格林德沃被迫抱着两大桶爆米花，“——半个月之前，你看了什么？哦，一个只会奔跑的疯麻瓜，最后白白替别人养孩子。再一个月之前，你看了什么？一艘船，像被施了混淆咒，愚蠢地撞上了冰山，整船的麻瓜都在尖叫，那对男女却还有闲情谈情说爱！他们的脑子里一定全是狐媚子的大粪。再上推一个月，你看什么来着？被家庭逼疯的麻瓜，提着斧子追杀他的儿子。麻瓜就喜欢疯子，是吗？他们本来就疯疯癫癫的，看看这些玉米——”

“我不得不注意到，”邓布利多优雅地含着吸管，吮吸着可乐——另一种疯疯癫癫的麻瓜饮料，喝下去会让人疯狂打嗝——“盖勒特，你变得越来越唠叨了。”

“我只是实话实说，而你，伟大的白巫师，显然不喜欢听实话。”格林德沃扭了扭肩膀，冲几个探头探脑的年轻麻瓜瞪眼。那几个小子，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，在冬天也穿着T恤和套头衫，嘴唇上挂着金属圆环。“像你年轻时的风格。”邓布利多轻声说。

格林德沃认为这是天大的污蔑。他低下头，脚上的鞋子平平无奇，还黏上了一点儿泥浆。两年前他被“释放”出来。“人道主义在与时俱进。”欧洲魔法联合会的理由听起来苍白无力，实际肯定与预算有关。维持一所庞大的、只关了一个人的监狱要付出不小的开支，而最近几年魔法英国（当然不包括苏格兰地区）一直闹着要脱离欧洲联合会，如果成功，欧洲联合会将损失五分之一的资金来源。所以他们把格林德沃这个“已经不具备足够威胁”的大麻烦甩给了英国魔法部。“一石二鸟的好计谋。”格林德沃冷笑着想，这时手被握住了，邓布利多的手中凭空多出两张小纸片，“我们的电影要开场了。”

阿不思·邓布利多对电影莫名的迷恋由来已久。记得在那个疯狂的夏天，他就不止一次地对格林德沃提起麻瓜那种“会动的影片”。乡村没有摄影机，巫师也不应该对会动的画片产生兴趣。“没什么了不起的。”格林德沃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，阳光在他的黄金般的发梢跳跃。

今天肯定又是一场关于疯麻瓜的电影，虽然邓布利多再三保证，格林德沃依旧持怀疑态度。“其实，今天的票是我的学生送来的。”邓布利多说，“他参与了这部电影的——”

“什么！”格林德沃差点从椅子里蹦起来，“你的学生？参与了？”

“有些巫师在麻瓜世界生活，”邓布利多的蓝眼睛闪闪发亮，“我想你不该太惊讶。”

“哦，这时候他们就忘记《保密法》了。”格林德沃傲慢地坐正身体，他依旧顶着一头金发——麻瓜的玩意儿，邓布利多给他染的，他抗议无效。

“他说，这个故事会很有趣。”邓布利多拿过属于他的爆米花，“不喝点可乐吗，盖勒特？”

“我说过了，那玩意儿让我的胃过敏。”

“下次给你买橙汁。”

“没有下次了！”

灯光熄灭，电影开场了。悠扬的音乐响起，镜头缓缓掠过低矮的山丘，密林，小河，山谷间整齐的田地，麻瓜五颜六色的屋顶和石头房子，以及……

一栋白色的小教堂。

“……嗯？”格林德沃抓起爆米花，“这地方很眼熟。”

显然是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，教堂钟声敲响，做完礼拜的麻瓜从小教堂蜂拥而出。镜头定格在一个年轻女孩身上，她穿着上世纪末款式的连衣裙，红褐色的头发编成整齐的辫子，刚刚到她手肘的长度。然后她抬起脸，白皙的鼻尖点缀着几颗雀斑，蓝眼睛——

“哈？”格林德沃艰难地咽下爆米花，转头看向邓布利多，“你刚刚说，你的学生？”

“嘘！”后排一个年老的女麻瓜冲格林德沃瞪眼，“请安静，先生！”

红褐色头发的女孩名叫爱丽丝。爱丽丝回到家，她脏兮兮的弟弟正从牛圈里钻出来，而门边还坐着个更小的男孩，也是红头发，怯生生地盯着他的姐姐。“你该把时间花在做饭上，”年长的弟弟说，“而不是去教堂。”

“没礼貌的小鬼。”格林德沃咕哝。

爱丽丝只是温柔地笑了笑——哦，温柔地，笑了笑——格林德沃忍不住又看了邓布利多几眼，白巫师看得非常专注，好像并未注意到红头发和爱丽丝这种名字有什么问题。

显而易见，爱丽丝是个倒霉的好女孩。她才十八岁，父母双亡。她努力地照顾两个弟弟，但并未丧失对生活的全部希望。格林德沃发现她坐在火炉边编织花边，那个讨厌的弟弟又出现了，“你在干什么，给你织自己的嫁妆吗？”

格林德沃笑了一声。

爱丽丝又露出温和的笑容，“不。”

“希望你不要乱想，你要照顾我们。”弟弟说。他们从哪里挑选的麻瓜小孩，那副邋邋遢遢、趾高气扬的模样同记忆中的阿不福思别无二致。格林德沃怀疑邓布利多的那个学生给这小孩施了变形咒。他讨厌阿不福思要阿不思做饭的那个口气，虽然面包和三明治他也吃了不少——

“你是谁。”爱丽丝的大弟弟（他叫鲁伯）叉着腰站在门口，堵住了一个……

“哇哦。”格林德沃干巴巴地感叹，然后又抓起了爆米花。

金发的少年引发了观众的低声欢呼，大概是什么受欢迎的麻瓜演员。格林德沃承认，这小子长着讨人喜欢的英俊面孔，金发——看得出是染的——蓝眼睛，鼻梁很高，“比我还是差点儿。”他想。

“这是爱丽丝的家吗？”金发少年说，“我姓希尔，我姨妈住在那边。”

鲁伯挑剔地打量希尔，从他的金发到光亮的皮鞋尖，“我姐姐不在。”

希尔有些失望。他留下蛋糕，转身离去。格林德沃差不多猜到下面的套路了，果不其然，这个希尔小子靠甜言蜜语俘获了爱丽丝的心。她太年轻了，寂寞，还喜好文学。哈，文学！麻瓜创造出来的，和电影一样填补空虚的玩意儿。她不该读那些小说，格林德沃把爆米花咽下，该死的，原味太难吃了，他应该要那种味道，椒盐还是——

“哦，上帝，”鲁伯冲出来，怒火冲天，“你要干嘛！你想嫁给他吗？他在骗你！”

说得好，小子，格林德沃简直想给他鼓掌了。他吸了第一口可乐，差点没咬住吸管。

冰凉的可乐流进胃里，像阿不思办公桌零食柜里的薄荷蛙。爱丽丝彻底爱上了希尔，昏头昏脑，不知所以，她的初恋！傻姑娘，格林德沃惋惜地咀嚼毫无味道的爆米花，爱情蒙蔽了她明亮的蓝眼睛，除了她，谁都看出来那个金头发混蛋并没有认真娶她的打算。

“我爱你。”希尔说。

“胡扯。”格林德沃说，这次没人让他安静。

爱丽丝在他的怀抱中沉醉，“我也爱你。”

好吧，接下去，大概有几秒钟，导演使观众确信希尔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。可怜的爱丽丝仍然不知道等待她的命运，只有她那个粗鲁的弟弟一次又一次地大吼，“他在骗你！他是个骗子！”

骗子希尔离开了，回到他的大城市去。起初他还写信过来，不久后爱丽丝就得不到他任何的消息。当树叶变黄时，爱丽丝昏倒了。观众们发出叹息，她怀孕了，然后得到了希尔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成婚的消息。

“……梅林啊。”格林德沃感叹，他已经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了。这个爱丽丝要怎么办？堕胎，变成一个疯麻瓜女人，然后死掉？

爱丽丝并没有堕胎。她在流言蜚语中坚强地生下了一对双胞胎。很好，一个金头发男孩和一个红发女孩。她照顾弟弟和子女，温柔又沉静。她做了乡村教师，抚育自己的小崽子的同时教导另一群粗野的小崽子，教这群愚不可及的小麻瓜认识字母，朗读课文，基本的运算……岁月渐渐流逝，她的儿子去了大城市念大学，后来在爱国主义的鼓舞下参军，牺牲在东线战场。她的女儿继承了母亲的红褐色头发和沉静的表情，在镇上做老师。爱丽丝老了，红褐色的头发中夹杂了银丝。最后她死了，学生们四面八方敢来，参加她的葬礼。她被葬在那所白色的小教堂后面。

“……就这样？”电灯亮起，电影结束了，格林德沃不可思议地环顾四周，好几个女麻瓜都哭得眼睛通红。

“真是感人至深。”邓布利多说，取出一大块手帕，“要擦眼睛吗，盖勒特？”

“不需要。”格林德沃转过头，努力不去与那双明亮的蓝眼睛对视，“你这个学生是《悲惨世界》的粉丝吗？还是说他对《绿山墙的安妮》有什么不满？”

“说不准。”邓布利多站起身，抱着空爆米花桶，“不过蒙哥马利女士的小说我非常喜欢，富有教育学的启发意义。”

“哦，我以为那是给麻瓜女孩的安慰剂呢。”格林德沃生硬地说，把他的爆米花桶扔进垃圾箱。他再也不要吃原味爆米花了！让他鼻子发酸，胃部隐隐作痛。

他们走到电影院外，霓虹灯招牌闪烁，海报下几个麻瓜女孩兴奋地拍照。

“那个希尔，头发是染的。他本来是褐色的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“你的学生，”格林德沃拍了拍羽绒服袖子，“不如用魔咒给他变个颜色，比染得更自然。”

“我认为，我给你染得很自然。”邓布利多说。

“我没否认你……给我染得，自然。”格林德沃犹豫了片刻，“阿不思。”

“嗯？”邓布利多开始摆弄手指，“我们该回去了。”